男女主角分别是霍雁行陆青鸢的女频言情小说《嫡女换嫁当后娘?她携四崽炸皇城霍雁行陆青鸢》,由网络作家“陆青鸢”所著,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,本站纯净无弹窗,精彩内容欢迎阅读!小说详情介绍:“庭中榴花灼灼,然‘谁言寸草心,报得三春晖’,花落子成,空对南风……”林承霄学业不佳,也不知道文章是什么意思,拿起来就念。他还以为这是霍云旸请人代笔的文章策论。而周围的人却变了脸色。这是一篇,祭文!是霍云旸祭奠五年前战死沙场的爹娘所作。仅仅念了开头几句,众人便被字里行间流露的真挚情感所折服。何来抄袭!陆青鸢想起前几日是盂兰盆会,霍云旸应该就是在节前后写下的这篇祭文。林承霄念着念着终于察觉到不对了,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,把纸一抛,气急败坏地继续在桌肚翻找:“不是这个,小抄呢?小抄呢?!”此时,隔壁兰心斋刚好下学,女学子们听到这边的动静,纷纷挤在门口,好奇地朝里面张望。霍云瑶好不容易挤进人群中,这一看还了得,血一股脑涌进脑子里。她一个箭步...
《嫡女换嫁当后娘?她携四崽炸皇城霍雁行陆青鸢》精彩片段
“庭中榴花灼灼,然‘谁言寸草心,报得三春晖’,花落子成,空对南风……”
林承霄学业不佳,也不知道文章是什么意思,拿起来就念。
他还以为这是霍云旸请人代笔的文章策论。
而周围的人却变了脸色。
这是一篇,祭文!
是霍云旸祭奠五年前战死沙场的爹娘所作。
仅仅念了开头几句,众人便被字里行间流露的真挚情感所折服。
何来抄袭!
陆青鸢想起前几日是盂兰盆会,霍云旸应该就是在节前后写下的这篇祭文。
林承霄念着念着终于察觉到不对了,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,把纸一抛,气急败坏地继续在桌肚翻找:“不是这个,小抄呢?小抄呢?!”
此时,隔壁兰心斋刚好下学,女学子们听到这边的动静,纷纷挤在门口,好奇地朝里面张望。
霍云瑶好不容易挤进人群中,这一看还了得,血一股脑涌进脑子里。
她一个箭步冲上前去,用尽全力推了林承霄一把。
林承霄被推了一个趔趄,身子往后倒。
陆青鸢离得近,悄悄伸出右脚绊了他一下,林承霄重心不稳,啪得一下摔在地上。
“让你欺负我二哥哥!”
霍云瑶一脚踩在林承霄的胸膛上,伸手抄起桌上的东西就往胡乱往他身上招呼。
砚台、墨汁、书本、毛笔一顿乱飞。
“让你欺负我二哥哥!”
“我打死你个王八蛋!打死你!”
林承霄原本还想反抗,但不知为何,这小姑娘的脚如同泰山压顶一样,死死地踩在他的胸口。
他根本站不起来。
林承霄的那些狐朋狗友见状,想要上前拉开霍云瑶,却被霍雁行如杀神般的目光逼退了。
“南宫鹤”一边摇头一边往后面退,“这这这,成何体统!成何体统啊?”
嗖——
霍云瑶手中也没个准头,一顿乱砸,其中一支沾了墨汁的毛笔就像是长了眼睛,冲着“南宫鹤”而去了。
啪嗒。
毛笔弹到他的面门,然后又滑落在地。
“别打了!砸到夫子了!”有人喊道。
众人停下了动作,看向“南宫鹤”,他的额头上有个硕大的黑墨点,看起来格外滑稽。
“南宫鹤”怔住,右手一抹脸,墨点却越抹越大。
有学子已经忍不住,噗嗤一声笑出声来。
他一张老脸涨得通红,嘴里喊着“礼崩乐坏”,狼狈离去。
林府的家丁都来了,他们挤进弘毅斋,托起自家少爷,着急忙慌地回府去了。
众人皆逐渐散去,陆青鸢往前走的时候,脚底下踩着什么东西。
一看,是一颗黑色药丸。
她微微俯身,顺着药丸看去,发现在原先林承霄躺下的位置,有一个白瓷瓶。
可能是林承霄被打的时候,从袖口中跌落出来的。
陆青鸢捡起药丸放在鼻尖一闻,觉得有点不对,但一时说不上来。
她悄悄地捡起白瓷瓶,藏进袖子里。
林府。
“镇北侯霍雁行。”
“镇北侯夫人陆氏。”
霍雁行和陆青鸢异口同声:“前来给南宫先生致歉。”
林府的门房纳了闷,镇北侯府这两口子大半夜突然登门,双双穿着深色衣服,看上去不像致歉,倒像是来讨债的。
可毕竟是侯府,他也不敢怠慢,忙不迭地回去禀报了老爷夫人。
林家自林太师去世后,当家的就是他的长子,也是林玥兰的大哥,林衡之。
林太师一心扑在朝堂上,家中只有一妻,育一子二女。
可惜他忙于辅佐先皇,又给各个皇子当老师,自己家的孩子反而没顾得上。
林衡之没有继承父亲的衣钵,资质平平,考了好几年才勉强考上,最后只在礼部混了个正六品郎中。
这还是妹婿陆执帮的忙。
当年林太师可能就是看自己这个儿子入仕无望,才寻寻觅觅,在自己众多门生弟子中苦苦寻找,终于找到一个陆执,让自己的小女儿嫁了过去,也算是为林氏多谋了一条道路。
林衡之如今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长子林承霄身上,从小就耳提面命,棍棒教育。
却不想龙生龙,凤生凤,老鼠生的儿子会打洞。
林承霄不仅学业不佳,还长成了一个纨绔,招猫逗狗,摇骰斗鸡,无一不精。
林夫人钱氏听到门房的禀告,脸拉得老长。
她本来就生了一张容长脸,上了年纪后眼角眉梢越发下垂,看着更显刻薄。
傍晚她看见儿子被抬回来的时候,一颗心差点都停跳了。
还好只是擦伤和淤青,没有伤及根本。
“只是给南宫先生致歉,那我霄儿呢!天可怜见,我霄儿的额头上好大一个口子呢!都不知道会不会留疤!”钱氏扯着丈夫的袖子,“哎呀,老爷,听说容貌有损也不能当官的,要是影响以后殿试可怎么好啊!”
林衡之烦躁地从她手中抽出袖子:“你就少说几句吧。就他那个样子,别说殿试,我看今年解试也过不了。”
“老爷!你怎么这般咒自己的亲儿子!你自个儿都考了好多年呢!还不是考上了!我看就是你平时打他打得太狠了,把他打傻了!”
“你你你,你这妇人怎么无理取闹!”
“我无理取闹?!”钱氏的声音不由自主变得高亢起来:“当初我就不该嫁你这庸才!我钱家也有万贯家财,要不是当时看在你父亲林太师的份上,我爹何必将我远嫁京城与你做夫妻?!”
钱氏出身商贾,骂起人来格外利落。
“嫁了个大庸才,生了个小庸才!”
门房杵在一旁,焦急但又不敢催促。
“你带镇北侯夫妇去南宫先生的院子吧,不必提及我和夫人。”林衡之挥了挥手,让他下去了。
钱氏愤愤不已:“林衡之!咱们的儿子受了伤,你连屁都不敢放一个!莫不是惧怕他镇北侯府!”
“住嘴!”林衡之两手一摊,“这件事论起来还是霄儿过于莽撞,况且打他的是年仅十岁的霍云瑶,岁数小又是个姑娘家,你叫我怎么跟她计较?说出去不让人笑掉大牙!”
钱氏还想反驳,突然门外传来声音。
“大哥大嫂莫急。”
钱氏一抬头,朦胧泪眼中,一个穿着墨绿色兰花褙子的妇人款款而入。
是林玥兰。
“三妹,你怎么来了?”林衡之语气都变得温和了。
“若是想给霄儿出口气,让镇北侯府吃瘪,你们呀,就按我说的做。”
林玥兰与他们细说完,钱氏点头称是,倒是林衡之还在迟疑。
“这样不太好吧,毕竟是侯府……”
林玥兰柳眉倒竖:“怕什么,我家蓉月马上就要嫁进贤王府了。大哥,你别忘了你的顶头上司,礼部的庄大人,可是贤王的人。”
“霍雁行奉旨查税,难缠得很。这时候若是给侯府添点乱,好让御史参奏他一个治家不严的罪名,贤王殿下那边也能松快松快。”
“贤王高兴了,庄大人就高兴,庄大人高兴了,你不就能再往上走走嘛!”林玥兰撺掇他,“大哥往上走一点,我家夫君在朝中便也有了自家人帮手,岂不美哉?”
林衡之恍然大悟,拱手道:“还得是三妹,女中诸葛是也。”
林玥兰眼底闪过一丝狠厉。
陆青鸢啊陆青鸢,你害我在京中丢了名声,成了笑柄,那你也别想好过!
这日,陆相国家门前热闹非凡。
贤王府和镇北侯府的送聘礼的队伍就跟说好了似的,前后脚来。
“黄金万两、珍珠翡翠头面十套、南海珍珠一斛、白玉如意两对、红宝石、蓝宝石各一箱——”
贤王府负责唱聘礼单子的是太后身边的李公公,声音尖锐细长,引得街坊邻里都挤在门口看。
这贤王的聘礼一箱接着一箱,绫罗绸缎、金银珠宝、古玩珍奇,琳琅满目,摆满了陆家的前院。
相比之下,镇北侯府的聘礼就有点不够看了。
此时陆家各房都聚在院子里,陆蓉月可高兴坏了,前世因为聘礼的事儿,她还被亲娘骂了一顿。
她在聘礼中挑了一根绿宝石簪子,在陆青鸢的头顶上比划了几下:“哎,我的姐姐,可怜你在外祖家也没有戴过什么好东西,镇北侯府估计也没有这等做工的宝石簪子,这根就送给你了,也全了我们之间的姐妹情分。”
陆青鸢只觉得她可笑,并不打算与她多计较,伸手就打算拿过来,反正不拿白不拿。
啪嗒——
陆蓉月递过来的那一刻,松手了,簪子掉在地上,绿宝石崩了出来。
“哎呀呀,看来姐姐命中是没有这样的福气了。”陆蓉月转头,歪着脑袋问李公公:“不小心摔了根簪子,殿下知道了应该不会怪我吧。”
李公公奉承道:“殿下若是知道王妃爱摔簪子,肯定准备一大箱簪子,专门供着您摔着玩儿。”
此时,镇北侯府负责送聘礼的丘管事提着一个笼子走到陆青鸢面前,毕恭毕敬道:“陆大姑娘,我们侯府的聘礼虽不如贤王府丰厚,但那一双大雁乃是侯爷亲自猎来的,足见侯爷的诚意。”
丘管事掀开笼子上的红布,只见这两只大雁不仅姿态威武,羽毛鲜艳,而且一雄一雌靠在一起,互相舔舐羽毛,十分恩爱缱绻。
陆青鸢见了,只觉得霍雁行的箭法果然精妙,竟看不出大雁身上伤口所在。
这样一看,贤王府送来的聘雁只是上林苑里娇养的,肥美中透露着些许呆笨。
“哼,两只畜生罢了,这也值得夸赞。”
陆蓉月在一旁听到,心中不快:怎么前世她就没有收到霍雁行亲自打来的聘雁!
她眼珠子一转,想到了个好主意。
没过一会儿,就有人惊呼:
“诶诶,飞了飞了!”
镇北候府送来的那两只大雁,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打开了笼门,它们扑棱扑棱翅膀就迫不及待地飞向天空,转眼间连影子都寻不着。
陆蓉月拍手叫好:“哎呀,怎么办呢姐姐,侯爷的诚意飞走了呢?”
…………
当夜,陆青鸢进了父亲陆执的书房。
紫檀桌案上,沉香袅袅,一副名家字帖徐徐展开,正是贤王今日送的礼品之一。
年过四十的陆执保养的当,依旧能看出当年探花郎的风采,他听见长女进来,头也没抬,只是继续临摹名帖。
陆青鸢扑通一声跪在青砖上,指尖暗暗掐了自己大腿一下,掩面装哭:
“父亲,我自小寄养在外祖家,不比妹妹可以承欢膝下,又能时常随母亲进宫讨太后欢喜。可霍家也是侯府,蓉妹妹她就这样放走我的聘雁,让侯府颜面何在?”
陆执停了笔:“知道你受委屈了,为父再给你的嫁妆添上三千两可好?”
“父亲以为我只是为了多讨要一些嫁妆?”陆青鸢突然抬眸,泪珠悬在长睫上要落不落:“贤王终究还是要回到封地去的,那么与父亲同朝为官的,只能是身为天子近臣的镇北侯,陆家给我多少颜面,就是给侯府多少颜面。”
陆执这才起身扶起长女。
一炷香后,陆青鸢从书房里出来,脸上只剩下嘲讽和漠然,手里多了一张陈旧的嫁妆单子。
那是她母亲当年的嫁妆单子,上面不仅有银钱,还有店铺庄子,外祖父只有母亲这么一个女儿,嫁妆给得很丰厚。
她心里明白,这些不是她掉几滴眼泪换来的。陆执是官场浸染多年的老狐狸,长女嫁权臣,次女嫁亲王,无论未来局势如何,他都能全身而退。
陆蓉月跟陆执亲近,可陆青鸢并不,没有爱,就只能用钱来假装爱了。
很快,到了陆青鸢的出嫁之日。
外面的锣鼓声传入内室,惊起檐下一对白鸽。
坐在镜子面前梳妆的陆青鸢听着那一声声锣鼓,咚咚咚,咚咚咚,催得人有些心慌。
忽然记起前世最后那个黄昏,战鼓擂擂,城头残阳如血,她看着霍家军中缓缓举起的长弓,银色的箭镞泛着冷光。
箭矢贯穿她胸口的那一刻,她竟觉得解脱。
终于,不用再做贤王府里的泥塑木雕了啊。
这一世,前路并非一帆风顺,但她会拼尽全力让自己能自由地活着。
“二姑娘,你怎么来了?二姑娘,不能进……”
松烟没拦住,让陆蓉月进了房。
“没事,你先去前头瞧瞧。”陆青鸢挥了挥手让她下去。
屋内只剩她们两个人。
陆蓉月自从换亲以后,每夜都兴奋地睡不着觉,今日更是一想到陆青鸢马上要踏入霍家这个火坑,就心潮澎湃。
“姐姐,你就算嫁入侯府又能如何?王侯王侯,始终是王在上,侯在下,你终究比不上我这贤王妃尊贵。”
她见陆青鸢面无表情,居然越说越来劲。
“要怪就怪你娘只是镖局之女,身份低贱,粗陋庸俗,怎配得上爹爹,好在她自知德不配位,早早离世……”
啪——
陆青鸢猛然站起,抬手就是一记响亮的耳光,力道之大,让陆蓉月一下摔倒在地,脸上迅速浮起一个清晰的巴掌印。
“啊!”陆蓉月捂着脸,又惊又怒:“你今日竟敢动手!”
啪——
陆青鸢俯下身,又补了一巴掌,冷笑道:“打你就打你,还要挑日子吗?”
她已经忍了很久了。
她本就不是逆来顺受的性子,前世她还对这个家抱有期待,处处挚肘于父亲的脸面,对陆蓉月多加忍让。
后来才发现,根本没必要。
更何况,娘亲是她的逆鳞。
“姑娘,准备出门了!”
很快,松烟来叫门。陆青鸢料定即使陆蓉月再张狂,也不会敢在今日发作,毕竟是太后赐婚,耽误了吉时,哪一家的脸上都不好看。
“陆青鸢,你给我等着,你迟早被霍家那几个小畜生整死!”
“好啊,那我就等——着——”
说罢,陆青鸢拿起团扇,吹了吹指甲缝里的花粉,自顾自地出门去了。
“贱人!贱人!”陆蓉月气得浑身发抖,忽然她觉得脸皮上热热的,还开始发痒,手指忍不住向脸上挠去:“啊!好痒好痒!痒死了!”
片刻,她的脸上就起满了红疹。
外间锣鼓喧天,内里咒骂连连,谁也没发现,窗棂外一个身影鬼魅般掠过。
霍雁行将“南宫鹤”和贾三娘压了上来,身后还跟着凌韬和霍云旸。
贾三娘跪倒在地,将事情原委全盘托出。
众人还没有反应过来,此时为林承霄看病的杏林堂大夫出来了。
钱氏紧跟在后面急切问道:“大夫!大夫!您走这么快作甚!您还没说小儿得了什么病呢?”
大夫走得更快了,直接一个滑铲,跪在贤王面前:“贤王殿下,刚才那位小公子是服用了五石散!”
五石散!
那可是大梁的禁物!
要知道那前朝皇帝,正是因服用五石散而致使朝纲不振,江山易主。
大梁开国皇帝立国以后第一件事,就是在全国禁止五石散。
凡服用者,皆要判刑,制作售卖者,更是罪责难逃。
大夫不敢隐瞒,掏出小白瓷瓶:“这药丸,是从公子的衣袖里找到的。”
霍雁行接过药瓶,道:“这个,就是贾三娘所贩卖的过目不忘丸。”
大夫解释道:“每颗药丸里掺入的五石散并不多,还加入了一些提升醒脑的中草药,少量服用确实能让人在短时间感到头脑清醒,使人兴奋。”
“但若是大量服用,就和正常的五石散服用后果差不多。”
这一下可捅了马蜂窝了。
临江学院的学子都是朝中官员家的金疙瘩,怎么能吃这种玩意呢!
“这些药丸是我父亲炮制的!都是他逼我做的!”贾三娘愤恨地咬住贾言不放。
“这妇人,我素未谋面,镇北侯仅凭她的一面之词,便妄图定我的罪,如此行径,未免太过草率、有失公允了吧!”
贾言还在为自己辩解。
“我南宫鹤在这儒林之中,好歹有头有脸的人物,况且为在座诸位的子弟传道授业。如今,你却不分青红皂白,将我五花大绑至此,还如此粗鲁无礼地相待,成何体统!”
“哼,到了此刻,老夫总算是明白了,为何霍三姑娘竟能干出当堂殴打同窗这等恶事,根源想必就是这上梁不正下梁歪啊!有如此行事乖张的长辈,晚辈又怎能学好?”
“你敢骂我三叔!我跟你没完!”
霍云瑶一听这话,二话不说,撸起袖子就往前冲。
骂她可以,但绝对不能骂她的家人!
“三妹妹,休得对夫子无礼!”
霍云旸见状,连忙让人拦住霍云瑶。
同时,他示意砚青给先生松绑。
霍云旸微微拱手,不卑不亢地说道:
“先生,学生平日里通读您的诸多佳作,今日恰有一惑。”
随即,他抑扬顿挫地背诵出一段文章:“敢问先生,文中的‘伪学者画饼于纸,真儒者种粟于田’,究竟为何意?”
贾言心中暗忖,这小儿不过是想故意考校自己的学识罢了,真是自不量力。
可笑,我好歹也是个秀才,岂会被一个十岁孩童轻易考倒?
他摆出一副和蔼可亲的模样,微微弯下腰,对着霍云旸耐心解释道:
“这实则是说……”
忽然,席间有人站起来直言:
“霍三公子方才背诵的,分明是三年前的新科状元,现任翰林学士方词礼方大人的文章,而这位先生却大言不惭,公然承认这是自己所作!”
贾言额头上冷汗直冒。
“不不不,老夫自然知晓这是方大人的诗句,刚才不过是一时疏忽,满心只想着为弟子解疑答惑,心急之下,口不择言。”
陆青鸢不得不对霍云旸另眼相看。
好一招诱敌深入。
既让对方不小心掉进了坑里,又洗清了自己身上舞弊的嫌疑。
“贾言,别再演戏了!”
陆青鸢走到贾言面前,夜风呼啸而过,将她的骑装下摆吹得猎猎作响。
她怒斥道:“你嗜赌成瘾,为了钱财,竟然丧心病狂地典卖发妻,甚至逼迫亲生女儿售卖假药,如此行径,简直猪狗不如!即便你顶着个秀才的名号,那也不过是儒林之中的败类!“
她转过身,对着众人,声音清越嘹亮:
“这般德行败坏之人,来教导大家的子女,你们能安心吗?”
顿时群情激愤,议论纷纷。
“来人!将这老匹夫给本王拖出去!先重重杖打五十大板,以儆效尤,再拖去开封府,依律定罪,绝不姑息!”
贤王猛地一拍桌案,声色俱厉。
言罢,他又转过头,恨铁不成钢地瞪了林衡之一眼:
“林家日后行事也当倍加谨慎,莫要再这般糊涂,什么阿猫阿狗都往书院里塞。自家孩子管不好也就罢了,可别耽误了别人家孩子的前程!”
林衡之吓得面如土色,“扑通”一声跪倒在地,噤若寒蝉。
几个身形魁梧的王府护卫立刻冲上前,将贾言架起,拖了下去。
贾言被粗暴地扯下长衫,死死押在留园的大门口台阶上,准备行刑。
板子刚一落下,他便疼得杀猪般嗷嗷大叫。
过往的路人纷纷被这阵仗吸引,驻足围观,对着他指指点点。
“我是秀才!我是秀才!你们不能这么对我!”
贾言声嘶力竭地呼喊着。
“我呸!”行刑的侍卫满脸厌恶,狠狠地啐了他一口,“别说你这小小秀才,里面坐着的哪一位大人不是进士出身。你个六十多岁还一事无成的老秀才,给官老爷提鞋都不配!”
…………
留园这次真的留不住人了。
各自散去。
镇北侯夫妇也带着孩子们回府,忙碌一天,饭也没吃几口。
虞妈妈赶紧下去让后厨准备饭菜。
霍雁行忽然想起一事,便带着陆青鸢进了书房,随后递给她一封信。
“这是?”
“那封匿名信,举报云旸舞弊的。”
陆青鸢打开信一看,字迹娟秀,像是女子所写。
她忽然感觉心中一松,不是凌韬写的就好,还好还好。
霍雁行右手食指点了点桌面:“我让柏羽对照了学院学生的字迹,没有找到和这个相同的。”
“也有可能,是丫鬟代笔。”
这是陆青鸢目前想到的唯一可能。
咕噜——
一声不合时宜的声音从陆青鸢的腹中传出。
霍雁行扫了一眼书房,只有书架上的一罐芝麻丸,估计是哪个孩子放在书房的。
“先吃点这个垫一下吧。”
他把芝麻丸放在陆青鸢面前。
陆青鸢也不跟他客气,拿起一颗吃了。
也不知道是真的饿了,还是这芝麻丸实在美味,她越嚼越香。
不像寻常芝麻丸那般甜腻,又带着一股花香。
霍雁行见她吃个芝麻丸也吃得这么开心,活像一只小仓鼠,不由自主地也伸手拿了一颗来尝尝。
确实,还挺好吃的。
半晌。
“侯爷夫人,可以用膳了。”松烟在门外提醒。
霍雁行想起身,却突然坐了回去。
不知为何,他感觉到一股热气从腹中升腾起来……
留园并非某个官宦人家的园子,而是专门为了设宴而作的园林。
园内四季皆有鲜花,山兰素馨,锦绣纷叠。
更特别的是,园内有一池红蕖。
到了夏日,荷叶田田,荷花摇曳。
很多官宦人家喜欢在这里举办各种宴会,客人到此喝茶、吃点心,赏花观景。
今日是陆相国的夫人林玥兰设宴,请的都是京中有名有姓的大家。
“恭喜陆夫人,下月令爱就要嫁入贤王府了。”
“郎才女貌,天作之合啊!”
众人一边恭维着,一边挨个落座。
虽然林玥兰与陆执当年之事确实为人诟病,但人家的女儿怎么说也要嫁入王府了,从此就是真正意义上的皇亲国戚了。
陆家也给贤王府递了帖子。
为此,陆蓉月今日好生打扮了一番。
她脸上的红疹终于好了,用了无数金贵的药膏,脸上一点疤痕都没留下。
她穿了一身蜜合色杭绸襦裙,鬓边簪了一朵水粉绢花,是贤王最喜欢的那种温婉模样。
“娘,祁哥哥今天会来的吧?”
陆蓉月频频往大门口看去。
“放心吧,贤王府的管事说了,贤王肯定会来的。”林玥兰拍拍女儿的手背,嗔怪道,“你且收敛收敛你这毛毛躁躁的性子。”
“贤王殿下到——”
萧祁本是不想来的。
可一想,下月要大婚,不如提前同陆蓉月说清楚,以后两人做一对表面夫妻,让她少管自己的事情。
尤其是不要去找佩儿和孩子的麻烦。
陆蓉月记着母亲的教导,没有像之前那般迎上去,反而站在池塘边上假装看锦鲤。
萧祁与庭院众人打过照面后,正疑惑陆蓉月去哪里了。
一转头,就见池边站着羸弱少女,身量纤纤,如芙蓉出水。
陆蓉月捏准时机转头,嫣然一笑:“贤王殿下。”
萧祁心中一动,早就把要说的话忘到九霄云外去了。
没想到陆蓉月的脸好了以后,不仅没有留疤,而且姿色更胜从前,就连气质也变得更加优雅了。
他笑着迎上去:“怎么不唤我祁哥哥了?”
见二人在池边情意绵绵,林玥兰总算把心放下了。
等人来得差不多了,她转头故意唤穆妈妈:“快去门口看看大姑娘来了没有?”
周遭有贵妇人笑道:“你家那位大姑娘还敢来呀?侯府的三姑娘前几日把你侄子打成那样,她这个当家主母怎么还有脸来?”
话音刚落,后面传来了一声清脆的女声。
“谁说我不敢来的?”
陆青鸢身着绯红翻领骑装,红得耀眼夺目,与天边那落日晚霞相比竟毫不逊色。
她牵着霍家三姑娘的手,稳步走来,带着几分英气与不羁。
“来了就好,来了就好。”
林玥兰暗喜,霍雁行没有跟着来,护着陆青鸢的人总算没有了!
夜幕降临。
留园赏荷,最精妙的并不是荷花本身。
而是等夜幕降临时,庭院中会点起灯笼,石桌上放着烛台,水里漂浮着荷花形状的水灯,在真正的荷花中穿梭。
真真假假,如梦如幻。
林玥兰站了起来,手里举着酒盏:
“其实我今日设宴,其一,是想让在座诸位能松松手,别紧盯着我们家姑爷家的错事儿不放。”
“其二,这一头是我的女儿,另一头是我的亲哥哥亲大嫂,今日就在这儿把话说开了吧!”
“瞧母亲这话说的,我也是有心来致歉的,怎么好像被迫的呢?”陆青鸢转头对着林衡之与钱氏,微微福身,“舅父舅母,那日是家中子弟顽劣,妾身作为侯府的当家主母,确实失职了。”
“古人云,养不教父之过,怎么就你一人道歉,镇北侯呢?叔父也是父啊。”萧祁摇晃着美人觚里的酒,幽幽道。
陆青鸢不卑不亢:“回祁王殿下,侯爷去给舅父舅母一家准备礼物去了,稍后就来。”
钱氏得了林玥兰的示意,清咳了一声,刚要扮可怜博同情。
今日若是能逼得侯夫人给她端茶倒水致歉,她也算是面上有光了!
“走水了!走水了!”
忽然,后面有丫鬟大喊道。
席间顿时慌乱起来。
“定是哪个毛手毛脚的下人打翻了烛台,各位大人,为保安全,我们还是往大门口去躲躲吧!”陆青鸢喊了一声,就拉着霍云瑶往外走。
大家对留园也不熟悉,纷纷跟着陆青鸢就往门外跑去。
留园的对面,隔着一座小桥,便是万胜楼。
摇骰声,笑骂声,吆喝声一浪高过一浪,煮成一锅咕嘟咕嘟冒泡的沸油,将整个万胜楼都盛进去了。
凡是下了注的人,哪个不得在里头翻得皮开肉绽,眼看着这辈子是爬不出去了。
林承霄也不例外。
他满脸涨得通红,眼睛瞪得溜圆,死死地盯着赌桌。
额头上豆大的汗珠不停地滚落,瞬间浸湿了衣领。
今晚这场豪赌,彩头可是那只声名远扬、百战百胜的“常胜将军”。
京城里一众爱赌爱蛐蛐的纨绔们纷纷下场。
开局的骰子在骰盅里疯狂翻滚。
林承霄攥紧了拳头,身体前倾,几乎要贴到桌面上。
“大!给我开大!”
他进了万胜楼,第一把就赢了。
这下,他完全忘记了自己之前说的,就玩一把。
“反正天色尚早,趁着手气好,再玩一把!”
就这样,他一把接着一把。
赢三回,输一回。
林承霄觉得今日一定是鸿运当头的好日子。
渐渐的,日头落下,万胜楼里点起了灯。
霍雁行坐在万胜楼的天字一号包厢里,居高临下地看着楼下的赌徒们。
他的嘴角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。
“侯爷,”飞廉在房顶上倒挂金钟,从窗户上面探出个脑袋来,“夫人说,可以动手了。”
霍雁行点头,随后站起身,伸手对楼下的托儿做了个手势。
随着牌局一步步推进,林承霄的筹码越堆越高。
最后一把了。
“大,啊不,小,押小……”
他太紧张了,手心都在冒汗,心都快跳出来了,脑子一片混沌。
“林少爷,该您了。”
他从袖子里掏出手绢擦汗的时候,摸到了一瓶白瓷瓶。
药!
这个药能让他冷静下来!
他迅速倒出四五颗药丸,吞了下去,脑中清明不少。
“大!我还是押大!”
买定离手。
大。
林承霄赢了。
他先是一愣,似乎不敢相信。
随即爆发出一阵狂笑,双手在空中胡乱挥舞。
“我赢了!我赢了!哈哈哈哈哈!”
他拨开人群,几步跨到台前,小心翼翼捧起装着“常胜将军”的鎏金盒子,宝贝似的护在怀里。
“哈哈哈!以后你就是小爷我的啦!”
周围几个人互相对视一眼,一拥而上,将林承霄抬起,用力抛向空中。
这是万胜楼约定俗成的规矩。
凡是赢家,获得了彩头,就会被众人抬起来坐上特制的花椅上,在正门的桥上绕一圈。
万胜楼的伙计们会在旁边敲锣打鼓,大喊数声“万胜”,以此来吸引更多的客人光顾。
林承霄还沉浸在巨大的喜悦中,美滋滋地坐在花椅上,怀里抱着他的“常胜将军”。
完全把“回家”这件事抛之脑后。
不知何时,周围人口中的“万胜”,变成了“林承霄”三个字。
“林承霄!”
“林承霄!”
“林承霄!”
陆青鸢做了一个美梦。
梦见自己骑着一匹小红马,向着外祖家的方向奔跑,背着的包袱里装着沉甸甸的黄金。
就在她远远地看到长风镖局那块熟悉的牌匾时……
“夫人!!!”
耳边传来珠霞的呼喊声,接着她的包袱从背上掉落,黄金洒了一地……
“黄金,我的黄金……”陆青鸢迷迷糊糊睁开眼睛。
“什么黄金?夫人快起来吧!今日归宁,必得打扮得漂漂亮亮的,好艳压群芳!”
珠霞力气大,一下就把陆青鸢从床上拖起来,按在梳妆台前。
陆青鸢晃晃脑袋清醒过来,趴在梳妆台上叹了口气:“拜托!陆府就那几个人,我艳压谁啊?”
松烟从外面走来,手里捧着一套衣服。
正红色织金缎面长衫,金色丝线织就的牡丹花绚烂夺目。
正是松烟前日原本为陆青鸢挑的,进宫谢恩的衣服。
“这回,夫人总该肯穿了吧?”松烟将衣服往前一送,眼里写着“你要是再不穿我下次还会再拿出来”的字眼。
珠霞猛点头:“没错!我看昨日太后娘娘赏的那匣子珠钗首饰也是极好的,尤其是那海棠花步摇,夫人戴起来一定好看!”
“行吧,你们就折腾我吧。”陆青鸢认命地闭上了眼睛,任凭丫鬟们给她梳洗、穿衣、上妆,簪发。
好不容易等丫鬟们弄完,日头已经升起来了。
昨夜陆青鸢还说好了要去老夫人院里用早膳,等霍雁行下了早朝,再一同去陆家。
“快走快走!”陆青鸢提着裙摆就往老夫人的慈晖堂跑。
“呀!”
没想到在慈晖堂门口差点撞到从里面出来的柏羽。
陆青鸢看着柏羽眼下的两片淡淡的乌青,眼里透着一丝疲惫。
想必是昨晚又帮霍雁行干活去了。
虽然表面上她是侯夫人,柏羽是侍从,但她和霍雁行的关系更像是雇主与账房先生,想到账本她就有些头疼,一时间对柏羽产生了一点惺惺相惜之感。
“柏羽啊,侯爷的事情再重要,也要注意自己的身体。”陆青鸢放低了声音,“有时候,也要学会偷懒。”
柏羽一懵,顿时百感交集,差一点泪眼婆娑。
梅花小筑那四位小主子,昨夜缠了他一宿,让他讲昨日在寿康宫发生的事情。
柏羽又不能把事情的原委全盘托出,只能说点能说的,比如夫人是如何发现那白鹿是假的,贤王又是如何辩解的,侯爷又是如何抓住贤王说话的漏洞,做实他大型围猎的罪证的……
一个晚上翻来覆去,让他把这个故事讲了八遍。
八遍啊!
怪不得民间总说,养儿方知父母恩,带娃好似磨人针。
带娃真难!他以后绝对、绝对、绝对不要孩子!
“陆大姑娘如此深谙偷懒之法,看来侯府的事情也不是很放在心上,那么有些赌约是不是也就罢休了。”
月亮门后,一个玄色身影侧身而出。
霍雁行面无表情地环抱双臂,盯着陆青鸢。
陆青鸢一个激灵,立马倒戈:“侯爷哪里话,我昨夜看账本到深夜呢。”
又回头对着柏羽:“认真办差,不可偷懒,否则扣你月钱。”
柏羽:“……”
霍雁行冷哼一声:“行了,快进去吧,祖母等你吃饭呢。”
陆青鸢一进门,老夫人和四个孩子齐刷刷地看过来。
“哇!仙女!”霍灵犀跳起来,拉着陆青鸢的手坐下,夸张地问,“三婶娘,你是仙女下凡吗?”
霍云瑶虽然没说话,但是陆青鸢捕捉到了她看到华服时,眼里的惊艳和羡慕。
饭后,霍雁行和陆青鸢准备出门去陆家。
霍灵犀拽着陆青鸢的裙摆不松手:“三婶娘~~我也想去!”
另外三个虽然没有说话,但是眼睛却没有离开过他们。
他们昨夜听柏羽叔叔讲了一晚上的故事,对这位三婶娘,有了些不一样的看法。
而且她好像和陆家的关系并不是很好,这次回门,会不会有热闹看呢?
“不可。”霍雁行冷脸拒绝,“我说过的,禁闭三日罚抄书,都忘了?”
四双眼睛瞬间没有光了。
陆青鸢从慈晖堂走到正门,只见回门礼已经准备好了,小厮们正把礼物往马车上搬。
总共有十几箱。
“这么多?!”陆青鸢连连摆手,“不行不行,太浪费了,日子还过不过了。”
她可不想把好东西给陆家。
“没花多少钱,”霍雁行打开前面几箱,里面装的都是一些野兔野猪山鸡,“昨日皇上派人去贤王府,没收了打来的猎物,转头就送到我这来了,后面几箱是祖母早就为我备好的几箱缎子,颜色和款式都比较旧了。”
“那行。”陆青鸢一听,高兴了,“下回贤王再惹事,咱们还抓他。”
一旁的柏羽听得直咂舌:敢情你们两口子光薅贤王羊毛了。
陆府和镇北侯府相隔并不远,马车很快就到了。
陆家门口只有管家和一些仆从出来迎接,霍雁行皱了皱眉,但没有说话。
陆青鸢早就猜到会是这样的结果,无所谓地往里走。
侯府的小厮们吭哧吭哧地抬起那一堆礼品箱。
“咦,这箱子怎么好像重了?我记得这是放缎子的啊,怎么比前面那箱野山猪还重?”
“少废话,快搬,侯爷和夫人都进去了。”
“来,搭把手,一二三,起——”几个小厮用了吃奶的劲儿,还是没有搬动。
“再来一次,一二三,走你!”
咣当——
箱子摔在地上,发出“咚”的一声巨响,把盖子给震开了。
只见一个葵花色的团子从箱子里骨碌碌地滚了出来。
“灵犀?”
霍雁行及时地扑过去,扶住霍灵犀的头,以免撞到门口的石阶上。
小丫头的头发乱得像个鸟窝,脑袋上还顶着块红缎子,模样要多滑稽有多滑稽。
她一点也不在乎,抱着霍雁行的脖子就站起来了,大大方方打招呼:“嘻嘻,三叔好!三婶娘也好!”
“好、好……”陆青鸢一时语塞地不知说什么好。
霍雁行扫了一眼周遭,目光定在陆府门口的石狮子后面。
“别藏了,都出来吧。”
石狮子背后,藏着一个病椅,上面坐着的是霍云旸,蹲在病椅后面的是霍云瑶,还有一脸无奈的凌韬。
“霍云瑶,我是不是说过这样不行。”
“霍云旸,只要四妹妹进了陆府,偷偷帮我们打开后门,计划就一定能成功的!一定是因为……因为她最近长胖了!”
凌韬提醒道:“父亲在叫我们了……”
“霍云瑶,你懂不懂礼仪,在外面你要叫我二哥哥。”
“做梦吧你!”
凌韬听着这对龙凤胎又开始唇枪舌战,心里长叹一口气,早知道就不淌这趟浑水了,要不是……
此时,耳边传来一声暴喝:
“滚出来!”
翌日,宫门外。
巳时,皇宫的琉璃瓦就被晒得明晃晃的,刺得人眼睛生疼。
“快一点!磨磨蹭蹭干什么呢!一群蠢出升天的玩意儿,你们要热死王爷吗?!”
贤王府的亲卫正催促着推着木车的奴仆们往前走,木车上盖了一块大红的绸缎。
萧祁身骑白马,停在宫门口唯一的阴凉处。
这天格外炎热,热得他心浮气躁,要不是赶着给母后送礼,他只想回府凉快凉快去。
“轱辘轱辘……”
一辆马车缓缓朝着宫门口驶来。
萧祁眯着眼睛望去。
老檀木车身,深褐色车帘,霍家独有的世家徽记越来越清晰。
原来是霍家的马车,萧祁想了想,应该是霍雁行的新妇来进宫谢恩。
其实萧祁只在宴会上远远地见过陆青鸢几次,蓉月跟他说起过这个同父异母的姐姐,养于市井,野蛮成性,不识礼数。
马车终于停稳,车门“吱呀”一声轻启。
随车的侍女先下的车,将车帘提起。
车里的女子轻提月白色罗裙,准备下马车。
裙摆处勾勒着几枝兰花,清新雅致,随裙而动。
上身搭了一件天青色褙子,头上简单插了一根翠玉簪。
整个人就像是一汩清泉,冰凉清透。
原来这就是陆家的大姑娘,和陆蓉月口中的完全不一样。
萧祁突然觉得,这天,好像也没那么热了。
他双腿一夹马腹,策马轻快地来到她的马车面前,点头示意。
“青鸢妹妹好。”
陆青鸢抬头看他。
这是她今生第一次,这么近距离地看到贤王萧祁,她前世的夫君。
萧祁的样貌随了太后,七分英气,三分阴柔,那一双桃花眼,勾得京城里的贵女们魂牵梦绕。
也担得起那句,骑马倚斜桥,满楼红袖招。
萧祁待人和善,出手阔绰,门客众多,对女子也是关怀备至。
但只有亲近的人才知道,他有多暴戾冷血。
前世的新婚夜,萧祁对她从温柔到厌弃,只用了一眼。
看到她肩膀上伤口的那一眼。
陆青鸢微微低头,以此掩盖眼里浓浓的厌恶与恨意。
萧祁却将面前女子的举动视作是害羞,加上今日陆青鸢的穿着打扮着实是清水出芙蓉,天然去雕饰。
他本来就喜爱弱柳扶风般的女子,此时心中竟然有一瞬念想,当初就应该偷偷跟母后提起,让陆家两女一起嫁入王府,岂不快哉。
萧祁想着,不自觉地用眼神肆无忌惮地打量着陆青鸢,那目光犹如实质,令陆青鸢浑身不自在。
她扶着松烟的手,下了马车,恭恭敬敬地给贤王行礼:
“参见贤王殿下。”
“青鸢妹妹不必多礼。”萧祁骑在马上,居高临下地望着陆青鸢,问道,“怎么就你自己独行?霍三郎呢?这朝见谢恩的日子,他居然没同你一起来。”
陆青鸢笑而不语。
“这小子,从小长在军营里,哪有半分情趣,我替三郎向青鸢妹妹赔罪了。”
萧祁自顾自地伸手从腰间解下一块美玉,递向陆青鸢:“收下吧,也算是本王的一点心意。”
那美玉温润剔透,雕刻着的瑞兽纹栩栩如生,绝非凡品。
陆青鸢往后退了一小步,轻声道:“贤王殿下,如此贵重之物,臣妇实在不敢收受,还望殿下收回。”
“我与蓉月马上也要成亲了,你和蓉月是姐妹,一家人何必见外,收下又何妨?”
萧祁的手还停在半空中,没有收回去的意思。
陆青鸢拿也不是,不拿也不是,周围还有人看着,她心里把萧祁骂了个狗血淋头。
“嗖——”
尖锐且急促的声响袭来,伴随着一支羽箭从远处射来。
众人还未反应过来,羽箭已精准地射穿了美玉的穗子。
穗子瞬间断裂,美玉“当啷”一声掉落在地上,摔成两半。
“有刺客!保护殿下!”萧祁身边的亲卫齐刷刷亮起了刀剑。
马蹄声由远及近,众人循声望去。
只见为首的男子身着黑色戎装,骑着一匹黑马疾驰而来。
他墨发束冠,几缕碎发被汗水浸湿,贴在面颊上。
眼见马上就要撞上萧祁了,他猛地勒住缰绳,黑马前蹄高高扬起,发出一阵嘶鸣。
黑马停下来,距离萧祁的白马只有半米不到。
“是霍三郎啊。”萧祁岿然不动,抬手示意亲卫把刀剑收起来,嘴角勾起一抹假笑,“天气热,三郎火气也这么大,等下不如去本王母后宫中喝点绿豆莲子羹,去去火?”
霍雁行朗声道:“贤王殿下,昨日你在京郊围猎,毁坏民田,还纵容属下踩踏百姓,不巧人家找上了霍家军,我呢,是替人来要个说法的。”
“霍雁行,你跟本王要说法,本王还没有追究你在宫城底下肆意放箭,毁坏了本王的美玉。”萧祁不以为意,大手一挥,“罢了,你我也算是连襟,看在青鸢妹妹的份上,本王不与你计较。”
萧祁一口一个青鸢妹妹,倒是把陆青鸢的鸡皮疙瘩给喊出来了。
霍雁行这才将目光投向陆青鸢,这一看,眉头又皱了起来。
脑子里的第一反应是,这不适合她。
纵使他不懂女子的衣裙首饰,脂粉妆容,也看得出来,这一身的确没有前两日那么好看。
她还是适合穿红色,最好是那种轰轰烈烈的红,看着就觉得明媚,有生机。
而不是这种没滋没味的素色。
联想到昨日的赌约,他心中担忧顿生,莫不是她为了能赢,把嫁妆先抵押出去了?
“哟,二位爷这是怎么了?”
此时,宫门里传来了一个尖细的嗓音,是太后身边的贴身太监李公公。
“娘娘还在宫里等着呢,外头天热,咱们不如进宫说话?”
萧祁冷哼一声:“本王今日是给母后献礼的,希望有些人不要不识好歹,坏了母后的心情。”
说罢,他翻身下马,大步先行。
霍雁行也下了马,卸了佩刀,和陆青鸢一同朝着宫中走去。
没有人发现,他入宫门的时候,对其中一个不起眼的小太监使了个眼色。
陆青鸢快走了几步,本想着问他几句话,没想到霍雁行出口就是一句:
“你怎么打扮得这么难看?”
陆青鸢:“……”
不会说话可以把嘴闭上。
她白了他一眼,板着个小脸,往边上走了几步,和他隔开距离。
霍雁行觉得有些莫名其妙,问问都不行了吗?
一位年长妇人,身着魏紫缠枝葡萄纹样长身褙子,手持团扇,半掩着嘴,眼神中带着几分八卦,对着身旁的女伴轻声说道:
“难怪那日在宫宴上,林氏说陆大姑娘自小养在市井,粗鄙不堪,不识礼数,我当日还说怎么对自家姑娘如此苛刻。原来是先头夫人的女儿,怪不得……”
有人好奇地看向陆青鸢,问道:“侯夫人,冒昧一问,令堂是何年过世的?”
陆青鸢抬眸,眼中闪过一丝沉痛,声音悲戚:“成熙三十六年。”
人群中一位身着青衫的中年男子,微微皱眉,思索片刻后说道:“我记得陆相国与林家千金大婚是在成熙三十七年,当时陆执刚上任礼部侍郎,又被林太师推举为皇子侍讲,家母还曾受邀去过他们二人的喜宴。”
一石激起千层浪。
亡妻才过世一年,陆执就已再娶。
文人清流,最忌讳的就是名声有损。
陆青鸢继续为母亲上香,主持亲自拿来了小叶紫檀灯油:“夫人,这确实是寺里的失误,老衲定会命人为令堂抄经千遍,以安魂灵。另外,本月的香油供奉银也免了,您看可否?”
其实陆青鸢的目的已经达到,她正要顺坡下驴。
“既然陆家不愿意出这个香油钱——”一个苍劲女声从后面传来,“那我们镇北侯府来出!”
众人皆是一愣,随即纷纷转头循声望去。
只见霍老夫人从一侧的回廊走了过来,右手握着龙头拐杖,左手扶着孙儿霍雁行的胳膊,身后还跟着侯府的四个孩子。
“诶,这是霍老夫人吧,五年前……千里迎棺,手持龙头杖,怒斥北燕使者为贼子,后来被圣上封为一品诰命夫人的那位?”
“可不是吗,她这几年都在后宅,不经常出来走动,瞧这身子骨,还如此康泰,真是有福之人!”
“看来霍老太太是真的喜欢这个孙儿媳,不然也不会给她撑腰。”
“可怜的孩子,娘亲去得早,父亲不爱,继母不慈,这要是我的孙儿媳我也心疼。”
在众人的议论中,陆青鸢手持灯油,走到母亲的牌位前,俯身将灯油缓缓倒入长明灯里。
烛光在她乌黑的眸中跳跃。
母亲,这一次,我让京城所有人都知道,你的名字,你的身份,你的女儿。
次日,陆家牌位的安置仪式已经举办完了。
斋戒结束,林氏心情好了一些,便带着陆蓉月和陆鸣之去渡枫楼吃饭。
渡枫楼之妙,绝非仅限于其令人垂涎的珍馐美馔,此楼临河而筑,客人们若登上三楼,河景一览无余。
春日垂柳夏日荷,秋日银杏冬日雪。
为了方便客人看景,三楼桌与桌之间皆是用屏风相隔。
林氏本来还在和女儿说说笑笑,隔壁桌的声音顺着风,飘进了她的耳朵。
好巧不巧,那桌有一位正是昨日去了盂兰盆会的贵夫人,正绘声绘色地将昨日之事讲与她的好姐妹听。
“……别看林玥兰平日里出手阔绰,实则小肚鸡肠,还跟先夫人争风吃醋,真是丢尽了京城贵女的脸面!”
“亏她年轻时还总宣扬自己与陆相是才子佳人,把故事编得天花乱坠,到头来还不是个续弦,而且先夫人前脚走,她后脚就进门,你寻思寻思这其中……”
啪!
林氏气得脸色铁青,将手中的茶杯重重砸向屏风。
“荒谬!我乃林氏嫡女,这一辈子的银钱都用不完,为何要去贪一个死人的香油钱!”
陆鸣之吓了一跳,手一抖,筷子上的芙蓉酥掉在地上。
他觑着林氏的脸色,小心翼翼地伸出筷子,还想再夹一块。
“回府!”
林氏拂袖而去,陆蓉月赶紧拉着陆鸣之的手跟上。
…………
黄昏,残阳如血,流淌在京郊外五里的世泽园陵。
这里停着两辆马车,一辆是寻常马车,另一辆是多辕大车。
大车后面几乎装满了盛开的紫薇花,玫红黛紫,热热闹闹簇拥在一块,锦绣纷叠,格外明艳。
“夫人,快弄好了。”松烟掀起马车帘,对里面的女子说。
“知道了。”
陆青鸢是来相送母亲的。
那辆大车上,不仅有梨花白、绸缎、短刀,还有一车紫薇花。
如果不说,没有人会知道这紫薇花下,藏着一副女子的骸骨。
那是贺穗的骸骨。
陆执将琐事都交给了林氏去处理,修缮坟茔这等事情,林氏自然是不会上心,只叫了下人去外面请几个苦力去办。
陆青鸢自然而然就钻了空子,让人拿钱打发了陆家请的苦力,另外请了人来迁坟。
她亲手把最后一盆花放在车上时,摸到了一块玉佩,触手温润。
这一块玉佩是贺穗的陪葬,陆执那日看到的玉佩只不过是陆青鸢找人伪造的。
上面雕刻的麦穗样式,栩栩如生,寄托着一位父亲对女儿的殷切希望。
岁岁平安。
“多烧点纸钱。”陆青鸢嘱咐两个丫鬟。
维保万一,她用一具乱葬岗的无名女尸替换了母亲的骸骨,放进了原来的坟茔里,并将假玉佩挂在她的胸前。
陆青鸢目送马车“轱辘轱辘”离去,越走越远,它会在距离京城一百里以外的华州停下,交给长风镖局的华州分号。
然后,载着她的母亲回家。
…………
烛火摇曳,映照着满桌的公文。
自从霍雁行和方词礼协同查税,这每日的公文看都看不完。
霍雁行看了一日,正以手撑头,闭目养神。
舒儿见书房门口没人,便起了心思。
她轻手轻脚地走近,手中端着刚沏好的茶。可当她微微倾身将茶盏放下时,衣袖不经意地轻轻扫到了桌面。
霍雁行像是被突然蛰了一下,整个人猛地一缩手,手肘向下一击,击中了舒儿的腰腹处。
她吃痛,手一松。
“哗啦”一声,茶水洒在桌上,洒到了公文上。
舒儿也顾不上疼痛,急忙伸手在袖间掏出手绢,想要去擦拭公文上的水渍。
可她的手还未碰到公文,只觉脖颈处一阵寒意袭来。
一把寒光闪闪的长剑,不知何时已经横在了她的脖颈上。
那冰冷的剑身贴着肌肤,仿佛带着丝丝杀意。
舒儿的身体瞬间僵住,呼吸一窒。
“侯爷……侯爷……”
舒儿颤抖着嘴唇,声音带着哭腔,艰难地挤出这几个字。
就算是在宫里洒了茶,也罪不至死吧。
“谁允许你动本侯的东西了?”霍雁行的声音从身后传来,冰冷至极。
舒儿忽然想起太后曾经说过的一句话。
“霍家三郎,本性不羁,没了他父兄的约束,就是个玉面阎罗。”
就在她绝望之时,只见一道寒光闪过。
原来,昨夜飞廉就已经打探清楚了,书院门口有个售卖药丸的妇人,就住在附近的客栈。
一大早,陆青鸢就带人去客栈,找到了这妇人。
几番恐吓下,妇人便说出了实情。
她叫贾三娘,与那假冒的南宫鹤是一对父女。
“南宫鹤”的真名叫贾言,是个秀才。
只是这个秀才一连考了数十年都未能再进一步,在家乡为人耻笑。
于是愤恨之下带着妻女背井离乡。
身无分文之时,贾言先是把妻子卖给了别人,后来又机缘巧合做了骗子。
他威胁三娘,如果不帮他一起行骗,就也要把她卖掉。
贾言好赌,欠了一屁股债后躲到了四明山里面,却无意间发现了一间草屋。
草屋里面应有尽有,但所有东西都落了一层灰,可见已经有段时日没有住人了。
他们提心吊胆地住了一个冬天,都没有见有人回来。
开春的时候,却收到了一封信。
他们才知道原来这个是大儒南宫鹤的居所,而信中是邀请他到京城来做临江书院的教书先生,附带了一张银票,作为路费。
贾言还在草屋里找到了南宫鹤的户籍文书,心生一计,决定李代桃僵。
于是,他们带上户籍文书,林家给的书信和银票,还有草屋里一些真迹手本,上京行骗。
贾言赌性不改,上京以后自然又是赌坊常客。
林家虽然管吃管住,还每个月会给他一笔丰厚的束脩,但禁不住他在赌坊里一掷千金。
贾言肚子里面的墨水并无多少,生怕有一天自己就会暴露。
于是贾三娘又被他逼着出来重操旧业,贩卖一些假药丸。
自己则在学院里,每日对弘毅斋的男学子们进行背诵小考,对兰心斋的女学子们耳提面命,强调女子要瘦,才美。
使得学子们纷纷购买贾三娘的药丸。
“纤体丸,实则是用桃花花瓣做的,能够使人腹泻。”
“而过目不忘丸,实则里面添加了少量五石散。”
陆青鸢娓娓道来:“按大梁律例,你得仗一百,徒三年,何况你害的还是世家子弟。”
贾三娘怕极了,连连磕头。
陆青鸢给她的活路是,当众揭发贾言,并且等林承霄再来买药时,照样把药给他。
陆青鸢并非神机妙算,能未卜先知算准林承霄会出来买药。
而是前世的今日,万胜楼也是开了这场赌局,只不过林承霄去玩,输得一塌糊涂。
要债的上门找到林家,林家夫妇才知晓。
林衡之拿着戒尺追着这个逆子满京城跑,一时成为茶余饭后的笑料罢了。
所以只要对林承霄提起这场赌局,他就一定会去。
当飞廉从林府偷听到林承霄与阿福的对话时,就已经从房顶上飞檐走壁,找到了陆青鸢和贾三娘。
于是才有了刚才那一幕。
“做得很好。”陆青鸢从后面树林里出来。
贾三娘猛地抬头,眼里闪过一丝窃喜。
“但是我还不能放你走。”陆青鸢接下来的话直接湮灭了她的期望。
“把她带过去给侯爷处置。”她嘱咐飞廉,“告诉侯爷,我们留园见。”
“是。”
临江书院,兰心斋。
本来应该上课的南宫先生迟迟没有来,斋社里的姑娘们坐不住了,一个个的在闲聊,或是干脆拿出女红,一针一线绣起来。
霍云瑶在练字。
她之前总是不爱练字,觉得写的能看就行了,写得好不好看有什么干系。
霍云旸的字写得好看,总是被人夸,字如其人。
她也想要被夸奖。
啪嗒。
一声轻响,一朵栀子花落在她的字帖上。
霍云瑶还以为是自己眼花了,下意识地抬手揉了揉眼睛。
定睛再瞧时,却见又有一朵栀子花从窗外被掷了进来。
她朝窗外望去,对上了一双笑意盈盈的眼眸。
“三婶娘?”霍云瑶不禁脱口惊呼,又生怕被众人察觉,赶忙压低声音:“你怎么来了?”
“想不想跟三婶娘去看个好戏?”陆青鸢问道。
霍云瑶眼睛陡然一亮,小脸蛋瞬间生动鲜活起来。
可她瞧了瞧四周,又有些犹豫,小声嗫嚅道:“夫子还没来,我没法跟他告假呀。”
“谁说让你告假了?”
陆青鸢挑挑眉,理直气壮地说道,
“我是让你逃学。”
陆青鸢拉着霍云瑶跑出来,路过弘毅斋。
霍云瑶边跑边喘着气问:“我们不带上大哥二哥和四妹吗?”
“不带他们,”陆青鸢回头,俏皮地冲她眨了眨眼睛,“这是咱们之间的,秘密。”
待来到门口,只见一辆马车早已静静候着。
松烟走上前,神色略带焦急地提醒道:
“夫人,侯爷已经过去了,咱们这个时辰若是坐马车去,怕是来不及了。”
陆青鸢仰头瞧了瞧天色,略一估量时辰,果断对车夫说:“把马松开。”
言罢,她利落地拉过缰绳,将马稳稳牵出。
紧接着,一个漂亮利落的翻身,轻盈地骑到了马背上。
“上马!”陆青鸢向霍云瑶伸出手,“快点,不然可赶不上看好戏了!”
霍云瑶望着那只手,没有丝毫犹豫,将自己的小手放了上去。
下一刻,她只觉身子一轻,仿若乘风而起,眨眼间已稳稳坐到了马背上。
“我们先过去,你们晚一些到。”
陆青鸢向丫鬟们交代完,便潇洒地一甩缰绳,响亮地喊了一声:“驾!”
霍云瑶被陆青鸢紧紧抱在怀里,鼻尖萦绕着她身上那股清新好闻的栀子花香气。
夏日的暖风呼呼地从耳边刮过,吹起她的发丝。
莫名地,她的心跳也如同密集的鼓点,咚咚咚地加快了许多。
她想起了娘亲。
小时候,娘亲也曾这般,将她温柔地抱在怀里,带着她纵马驰骋。
娘亲的马术极为精湛,哪怕穿梭在熙熙攘攘的闹市区,也能巧妙避开行人,游刃有余。
那时的她,满心期许着快快长大,拥有属于自己的小马。
更盼望着能像娘亲一样,成为一名威风凛凛的女将军。
霍云瑶微微低下头,再抬起头时,眼圈泛起了一圈淡淡的红色。
她们还在路上,而此时的留园,已经热闹非凡。
“快些快些,方大人让我们可别去晚了,好菜都叫人抢光咯!”
“哎哟,今日是什么好日子,史大人居然自掏腰包请客!”
“哈哈,说不定啊,史大人是看咱们平日累坏了,特意犒劳犒劳咱们!”
一群户部小吏叽叽喳喳地跑过来,嘻嘻哈哈行过礼,着急忙慌围坐下来吃饭。
史尚书瞪大了眼睛,半晌说不出话来,最后拂袖而去。
饭后,方词礼沿着院子消食,他不常吃胡饼和煎肝这种东西,胃里不太舒服。
忽然,他看见霍雁行跟一个丫鬟在海棠花树下,面对而站,姿态颇为亲近。
一阵风吹过,海棠树枝叶沙沙作响。
丫鬟梳着双丫髻,发髻上的红色飘带忽地扬起,悠悠落在霍雁行的肩膀上。
“好没规矩的丫鬟。”方词礼摇摇头,走了。
他出身世家,家中极重礼法,府里的丫鬟小厮哪个见了主子不是低眉顺眼的,哪敢与主子走得这么近。
又想起前几日闹得京城沸沸扬扬的侯府丫鬟烧宗祠之事,可见霍雁行治家不严。
虽然他和霍雁行一个文官一个武将,但同僚一场,将来没准还要一起出公差。
他觉得自己下回有必要提醒一下侯爷,莫被美色所迷,闹得家宅不宁。
两位被腹诽的人浑然不知。
他们之间并无别样情愫,眼神里满是对孩子的担忧。
陆青鸢将今日书院之事简单告诉霍雁行听,她拿捏着分寸,没敢说得太过严重。
果然,霍雁行一听便冷了神色,眉眼间凝了一层寒霜:“岂有此理,那夫子是欺我侯府无人吗?!我这就去同临江书院的院长说去!”
“不行,我们只是猜测,又无真凭实据。且不管真假,南宫鹤是林家请到书院的,所教授的内容虽然有争议,但世家大族对女子规训也是默许态度,这一点上我们也无法谴责。”
霍雁行叹了口气:“那今晚我找云瑶谈谈,让她该吃吃该喝喝,少听那夫子的鬼话。”
“不可。”陆青鸢劝道,“姑娘大了,心思也细了,我们前几日该劝的也劝了,又如何呢?还是得从源头入手,撕下这假夫子的真面目。”
“南宫鹤的事情我会派人去查,以往李代桃僵欺世盗名的事情也不是没有,最怕就真正的南宫鹤已惨遭毒手。”霍雁行面色沉郁,顿了顿,又看向陆青鸢,“至于云瑶那边,就拜托你了。”
“小事儿,”陆青鸢扬起一抹笑,“侯爷记着和离的时候多给我点添妆就成。”
霍雁行一噎,竟无言以对。
“那行,我先回府了。”
陆青鸢刚要走,只见一个青衣小童跌跌撞撞地向他们跑来。
“侯爷!侯爷!”
这不是二少爷霍云旸的书童砚青吗?
“您快去书院看看吧!二少爷这次小考,策论得了甲等,今日夫子忽然收到了匿名信,说二少爷前几日的小考舞弊,要搜二少爷的东西,二少爷不肯,如今正在弘毅斋对质呢!”
真是一波未平,一波又起。
陆青鸢右眼皮直跳,今日是什么日子,霍云瑶的事情尚未有着落,霍云旸又出事了。
这对龙凤胎,怎么倒霉都凑一块儿了。
…………
当霍云旸与陆青鸢心急火燎地赶往临江书院时,弘毅斋里的气氛已然剑拔弩张。
“霍云旸,你要是还不让开,那可就别怪大家认定你在小考的时候舞弊了!”
一名学子涨红了脸,扯着嗓子大声叫嚷道,语气咄咄逼人。
他是林家大房的嫡长孙,林承霄,是陆蓉月的表哥,今年已经十七岁了。
文章作得极差,天天被父亲耳提面命,说他连霍家那个残废都不如。
这个落井下石的好机会,他岂会放过?
霍云旸毫不退缩:“仅仅凭借一封匿名信,你们就笃定我舞弊?说不定是有人居心叵测,故意设局陷害我!”
说罢,他紧紧地挡在自己的书桌前,寸步不让。
“夫子,您瞧瞧这事儿该如何是好?”
林承霄见霍云旸毫不松口,一时没了办法,只得狠狠地瞪了他一眼,随后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了站在人群后面的夫子。
这位夫子,正是德高望重的“南宫鹤”。
这封匿名信也是他收到的,信上说前几日小考的策论,霍云旸早就偷看了试题,找人代笔做了文章。
他眉头微蹙,捋着两撇八字胡,缓缓开口:“云旸啊,为师心里也觉得你不是那种会舞弊的孩子。但既然为师收到了这封匿名信,自然是要查个清楚。信上说你把小抄藏在了桌肚里。只要你让开,让为师检查一番,你便能洗清嫌疑,自证清白了。”
听到夫子这般说辞,林承霄又蠢蠢欲动起来。
他朝几个好友使了眼色,几人你推我搡,一点一点地朝着霍云旸的病椅挤去,试图将他从书桌前推开。
霍云旸又气又急,双手死死地扣住桌子两侧。
见此情形,林承霄眼神中闪过一丝狠厉,膝盖往上一顶。
“嘎吱——”
霍云旸整个人瞬间失去平衡,从病椅上狠狠地颠了出来。
他双腿本就无力,根本无法支撑身体,整个人不受控制地直直朝前扑去,眼看着就要一头栽倒在地。
“小心!”
刚踏进弘毅斋的陆青鸢恰好目睹了这一幕,尖叫出声。
而下一瞬,一道黑影如疾风般飞速掠过众人眼前,稳稳地接住了即将摔倒的霍云旸。
“三叔?”
霍云旸稳住身形,定睛一看,不禁又惊又喜,像是突然有了主心骨,浑身的力气卸了下去。
霍雁行稳稳地将侄子安置在病椅上,动作轻柔。
旋即,他如同一尊冷面煞神般缓缓起身,一股凛冽的杀气从他周身弥漫开来。
“你们这是在干什么?平日里所学的礼义廉耻,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?!”
这一声呵斥,如同滚滚闷雷在众人耳边炸开。
不少学子被吓得脸色惨白,双腿发软,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几步。
“我找到了!”
林承霄突然兴奋地大叫起来,原来他刚刚趁机去掏了霍云旸的桌肚,搜出一张纸来。
他迫不及待地大声读了出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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